马小鹤:诺斯替教塞特派与摩尼教–新刊《犹大福音》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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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斯替教(Gnosticism)与摩尼教研究基本上局限于学术圈子之内,很少会引起大众的兴趣。但是,最近刊布的诺斯替教塞特派(Sethians)文献《犹大福音 (Gospel of Judas)》却同时引起了学术界和欧美大众的震动,成了欧美许多大报 的重要新闻。我自己就是在旧金山参加东亚图书馆年会时,从4月7-9日《今日美国(USA Today)》的头版头条上读到《犹大福音》的故事的。[1]继而在4月9日星 期天晚上的国家地理频道(National Geographic Channel)上看了录像。

新发现的恰科斯抄本(Codex Tchacos)共66页,包括四份文献,第33-58 页为第三个文献《犹大福音》。《犹大福音》是在公元3-4世纪用科普特文 (Coptic)译写成的,原本当为希腊文,可能写成于公元140-160年前后。恰科斯抄本于1978年在埃及米尼亚 (El Minya)附近的一个山洞中被一个农民所发现。 此后经过种种曲折,可以与《达芬奇密码》的惊险故事比美,终于2001年被瑞士的一个基金会以重金购得,并于2004年邀请国家地理学会(National Geographic Society)帮助组织专家进行修复和释读,并同意在修复后归还埃及。

在西方各大报纸、电视发布新闻的同时,国家地理学会在其网站上不仅报道了这次重要的考古发现的来龙去脉,附以地图,而且刊布了7页《犹大福音》的照片,完整的科普特文文本和英译本,为我们的研究及时提供了基本条件。[2]网上的科普特文本标有原抄本的页码(从第33页至第58页)与行数,读者可直接查阅。本文引用科普特文本时所用的页码即指原抄本页码,因为科普特文字母较难显示,本文不再引用原文。本文所引用的英文译本则根据国家地理学会最近出版的《犹大福音》[3]一书,在注释中注明页数,读者也可参阅网上的英文译本。

基督教大公教会正统教义的主要构筑者、高卢陆都农(今法国里昂)主教爱任纽(Irenaeus, the bishop of Lugdunum in Gaul, Lyon in modern France)在公元180 年前后写成的 《反异端》(Against Heresies)中提及,诺斯替教的该隐派 (Cainites)有一部福音书称为《犹大福音》。[4]该隐(Cain)是《旧约·创世记》中亚当、夏娃的长子,因谋害弟弟亚伯(Abel)而臭名昭著。爱任纽之后的基督教作者大多只是转述爱任纽的记载,四世纪的希腊反异端作者埃比芬尼亚(Epiphanius of Salamis)对爱任纽的叙述作了一些增补,提供了一些新的细节。[5]根据西方专 家的研究,《犹大福音》属于诺斯替教塞特派文献。[6]塞特(Seth)是《旧约·创世记》中亚当的第三个儿子,被一个诺斯替教派奉为救世主,这个教派就由此得名。从广义上来说,摩尼教也可视为诺斯替教最重要的一支。诺斯替教内部五花八门,有的学者甚至质疑是否应该停止使用“诺斯替教”这个术语。但是,人们并不因为基督教内部教派众多就停止使用基督教这个术语,我们也不必停止使用诺斯替教这个术语。本文意在通过摩尼教与新刊《犹大福音》的神学思想的比较,来加深对摩尼教的了解。我们将从创世记、救世主和灵魂得救等三个方面来进行比较。

一、创世记

包括摩尼教在内的广义的诺斯替教是彻底的二元论,神与这个世界以及人与这个世界是二元的。他们的最高神不是《旧约》中创造宇宙与人类的上帝。他们的最高神是绝对超凡脱俗的,与这个宇宙的性质不相兼容,既没有创造、也并不统治这个世界。最高神是超出普通人的认知能力之上的,是无法与普通人沟通的。

《犹大福音》中(恰科斯抄本第47页),耶苏这样对他唯一真正的使徒犹大说:“[来],我要将没有任何人知道的[秘密]教给你。有一个伟大的、无限的疆域,没有任何一代天使知道它的范围,在这个疆域里有一个伟大的无形的[神灵] (Spirit),没有一个天使的眼睛看见过它,没有一颗心灵的思想领悟过它,它从来没有被用任何名称所称呼过。”[7]

汉文《摩尼教下部赞·叹明界文》中描述的明界就相当于《犹大福音》中耶苏说的无限的疆域:“一则高广非限量,并是光明无暗所。诸佛明使于中住,即是明尊安置处。”明尊就是摩尼教的最高神。《下部赞》另有一首“叹无上明尊偈文”,专门歌颂最高神:“我等常活明尊父,隐密恒安大明处。高于人天自在者,不动国中俨然住。”[8]

这样一位至高无上的神灵,怎么会创造一个充满苦难的人间呢?根据汉斯·乔纳斯(Hans Jonas)的分析,在宇宙的起源问题上,诺斯替教可以分为两大类 型:一个类型是叙利亚型,另一个类型是伊朗型。叙利亚型包括大多数诺斯替教派。这种神学从一个至高无上的神灵出发,构建出一个神谱,有时这个神谱可能相当复杂,说明随着每一位新神的诞生,神性越来越少。这一群神祗中最低最弱的一位,创造了这个物质世界。以摩尼教为代表的伊朗型则与此不同,一开始就存在光明与黑暗两种本体,由于黑暗侵入光明而造成一系列戏剧性的变化,光明与黑暗混合在一起形成世界,最后则以光明与黑暗的分离而告终。[9]

《犹大福音》中的宇宙起源说显然属于叙利亚型。耶苏在对犹大讲述了最高神之后说:“出现了一朵灿烂的云彩。他说,‘让一个天使成为我的使者(科普特文中的希腊文借词parastasis)。’于是从云端里出现了一位伟大的天使--大彻大悟的自生之神(科普特文autogenēs,为希腊文借词)。因为他,另外四个天使从另一朵云彩里显现,他们成了自生之神的使者。……他根据神灵的意愿,在永不败坏的一代中出现了七十二个光明体(科普特文中的希腊文借词phōstēr)。七十二个光明体中的每个又根据神灵的意志,创造了五个光明体,在永不败坏的一代中一共出现了三百六十个光明体。十二个光明体的十二个爱安(aeon)组成了他们的圣父,每一个爱安有六重天,因此七十二个光明体共有七十二重天,每一重天有[五重]苍穹,因此[一共]有三百六十重[苍穹]…。”(第47-50页)[10]

在《犹大福音》的另一处(第35页),犹大对耶苏说:“我知道你是谁以及你从何而来。你来自芭帕罗(Barbelo)的永生之国。”[11]在上述耶苏对犹大讲述的宇宙起源中,没有提及芭帕罗。不过根据其他塞特派文献,芭帕罗相当于圣母,圣父即无形的神灵(Invisible Spirit),圣子即自生之神 (divine Autogenes),三者 是神谱中最高的三个神。

现在残存的《犹大福音》没有详细叙述爱安中的最后一个--智慧之神索菲亚(Sophia)及其堕落的故事。只在恰科斯抄本第44页残存:“[…]容易败坏的索菲亚[…]造出凡人的手,因此他们的灵魂升往上面的永恒王国。”[12]根据其他塞特派文献,索菲亚没有得到最高神灵的准许,自行其是地打算复制她自己,但是结果产生了奇形怪状的沙克勒士(Saklas)或亚尔达鲍思(Yaldabaoth)。

索菲亚错误的产物成为这个世界的创造者和主要统治者,他并不是一个善良温和的角色。在《犹大福音》中,耶苏告诉犹大的这个世界的创造者并不是一个英俊的得谬哥:“看,从云彩里出现了一个[安琪儿(angel)],他的脸上燃烧着火焰,他的外貌血迹斑斑。他的名字叫奈菠萝(Nebro),意为‘叛逆’;其他人叫它亚尔达鲍斯。另一个安琪儿,沙克勒士,也从云彩中出来。奈菠萝和沙克勒斯各创造了六个安琪儿作为帮手,在天上产生了十二个安琪儿,每一个安琪儿接收一部分天空。”[13]

摩尼教则为伊朗型诺斯替教的典型,汉文《摩尼光佛教法仪略》相当概括地表述了摩尼教的神学要旨:“初辩二宗:求出家者,须知明暗各宗,性情悬隔;若不辩识,何以修为?次明三际:一,初际;二,中际;三,后际。初际者,未有天地,但殊明暗;明性智慧,暗性愚痴;诸所动静,无不相背。中际者,暗既侵明,恣情驰逐;明来入暗,委质推移。大患厌离于形体,火宅愿求于出离。劳身救性,圣教固然。即妄为真,孰敢闻命?事须辩折,求解脱缘。后际者,教化事毕,真妄归根;明既归于大明,暗亦归于积暗。二宗各复,两者交归。”[14]中际之始,黑暗入侵光明王国,最高神明父(即大明尊)召唤出一个叫生命母的神(汉文摩尼经称善母),生命母又召唤出一个叫初人的神(汉文摩尼经称先意),来对付入侵者。这里可以看出与塞特派的圣父、圣母、圣子的类似之处。

初人又召出气、风、明、水、火等五明子,构成自己的甲胄,去与暗魔战斗。但是,初人战败,昏倒在地,五明子则为众暗魔所吞噬。大明尊又进行第二次召唤,召出净风等神。汉文《摩尼教残经》比较详细地讲述了净风、善母二神怎样援救初人、建立世界:“汝等当知,即此世界未立已前,净风、善母二光明使,入于暗坑无明境界,拔擢骁健常[胜先意佛]大智甲五分明身,策持升进,令出五坑。其五类魔,黏五明身,如蝇著蜜,如鸟被[黍离],如鱼吞钩。以是义故,净风明使以五类魔及五明身,二力和合,造成世界--十天八地。如是世界,即是明身医疗药堂,亦是暗魔禁系牢狱。其彼净风及善母等,以巧方便,安立十天;次置业轮及日月宫,并下八地、三衣、三轮、乃至三灾、铁围四院、未劳俱孚山,及诸小山、大海、江河,作如是等,建立世界。”[15]

如果说叙利亚型和伊朗型的诺斯替教在宇宙起源论上差别较大的的话,它们在人类起源论上则相当接近。《犹大福音》中,耶苏对犹大说:“然后沙克勒士对其安琪儿说:‘让我们依样画葫芦来创造人类吧。’他们塑造了亚当及其妻子夏娃,在云端里她被称为左依(Zoe)。”[16]塞特派认为,大地的统治者是按照天国中超凡的人的形象(神性的阿大姆斯[Adamas])来塑造凡人的,这与伯拉图主义者的观点相似,即造物主是根据理念来创造世界的。沙克勒士作为造物主和得谬哥,负责把索菲亚的神圣光明囚禁在凡人的肉体中。

汉文《摩尼教残经》说,贪魔看到净风、善母造了世界来囚禁五类魔,“于其毒心,重兴恶计:即令路[人易]及业罗泱,以像净风及善母等,于中变化,造立人身,囚禁明性,放大世界。”“路[人易]”前面可能漏抄一个发音为shi的字,实际上是Saklas的译音。业罗泱则是Nebroel的译音。从其他资料中我们可以肯定,摩尼教中创造人类的确实是沙克勒士与奈菠萝。[17]两者显然都出自较早的诺斯替教教义。沙克勒士造立人身,就是为了把明性囚禁在人身中。怎样把明性从凡人的肉体中解放出来,就成为诺斯替教教义的中心。

二、救世主

《旧约·创世记》4.25记载了塞特的简短故事:“后来,亚当又与妻子同房,她又生了一个儿子,取名塞特。她说:‘上帝赐给我另一个种子来代替亚伯,因为该隐杀了他。’塞特生了一个儿子,名叫以挪士(Enosh)。”5.3讲到塞特长得跟父亲亚当一模一样。除此之外,塞特在《圣经》中没有什么重要作用。

但是,在诺斯替教中,特别在塞特派中,塞特的作用非同寻常。一方面,塞特像阿大姆斯一样,是先于得谬哥而存在的神,是人类在天上的原型。另一方面,塞特又是救世主。

《犹大福音》讲到:“阿大姆斯在第一朵灿烂的云彩中,没有一个天使曾经在众‘神’中看到过这样的云彩。”(第48页)稍后,提到“塞特的不可败坏的一代”(第49页)。在《犹大福音》中,没有像在其他塞特派文献中那样,把塞特与阿大姆斯一起置于天界之上。但是,在福音书的结尾,耶苏说:在天、地和天使之前,那来自永恒王国的一代(即塞特的一代)是存在的(第57页)。这可能说明:塞特自己也在神圣的天国中拥有崇高的地位。

因为塞特是“另一个种子”,因此他得了一个绰号“异种(Allogenes)”。埃比芬尼亚在其反异端的著作中批判塞特派时说:他们骄傲地把自己的祖先追溯到塞特,甚至把他称为基督,说他就是耶苏。他们以伟大人物的名义撰写了一些著作,说有几本书是塞特所著,但是,其他不同的书取名为“异种”。[18]在恰科斯抄本中,最后一个文献残片中的主角就是“异种”。在这份文献中,“异种”发挥了耶苏的作用。在这个文本中,耶苏是异种塞特化身而成的救世主,作为“异种”他面对了撒旦的诱惑,而且在灿烂的云彩中经历了变换形貌。《犹大福音》也把塞特称为基督(第52页)。[19]

在摩尼教中,塞特也相当重要。摩尼教认为:明尊不时派明使降临人间,向人类传授神圣的知识。这些明使中包括:圣经中的人类祖先亚当、塞特、以挪士、闪(Shem)、以诺(Enoch),以及印度的佛陀、波斯的琐罗亚斯德、西方的耶苏,而最后的先知则是摩尼本人。在《科隆摩尼抄本(Cologne Mani Codex)》中, 接连引用亚当、塞特(Sethel)、以挪士(Enos)、闪(Sem)和以诺的启示录 (apocalypse)。塞特在其启示录中写到自己怎样被一个天使从一个世界带到另一个世界,天使向他揭示了最大的秘密:“我睁开自己的眼睛,我在自己的面前看到(一个天使)他的(光明)我不能言说,(因为他)除了光明之外别无他物。……当我听到这些事情时,我心中欢喜,发起道心,我变得就像伟大的天使之一。那个天使把他的手放在我的右手上,把我从自己出生的世界上拔擢出来,把我带入广阔世界。在我背后,我听到那些被我留在那个世界上的天使们发出巨吼……”[20]《科隆摩尼抄本》记载,作为最后的先知的摩尼也经历了类似塞特所经历的神秘启示。

在塞特派的教义中,塞特化身为耶苏降临人间来拯救人类。在摩尼教中,塞特可谓耶苏的先驱。无论在塞特派,还是在摩尼教中,耶苏都是与人类最息息相关的神祗。但是,诺斯替教中的耶苏与基督教中的耶苏大相径庭,他并非《旧约》中那位上帝的儿子,而是来自最高神的光明使者。在《犹大福音》中,耶苏嘲笑他的十二门徒向神进行感恩祈祷,否认自己是他们的神的儿子,这激起了他们的愤怒(第33-35页)。《犹大福音》写道:耶苏“经常不以自己的本来面貌出现在其门徒面前,而是以一个少年的形象出现在他们当中。”(第33页)为什么耶苏要以一个少年的面目出现在他的门徒中呢?早期基督教研究的专家埃尔曼认为:在这里耶苏以一个少年的面目出现毫无贬意:可能因为少年没有被这个物质世界的严酷现实所损害,没有被它的假聪明所腐蚀;少年在这个世界的面前代表着纯洁无辜。而基督正是代表着绝对的纯洁,以及超凡入圣的智慧和知识;因此耶苏才以少年的面貌出现。同时,埃尔曼承认:这个问题无疑会引起那些研究《犹大福音》文本的学者们的长期争论。[21]比较研究一下摩尼教中少年耶苏的涵义或许不无帮助。

在摩尼教中,耶苏既是最高神第三次召唤出来的神(汉文摩尼经称“光明夷数”),也是弥赛亚(Messiah,救世主),同时也以少年的面貌出现。《导师的克弗来亚》第7章列举了摩尼教的重要神祗:其中第三个父亲是光明耶苏,他又召唤出三个神祗:第一个是光明心灵(汉文摩尼教经译为“惠明使”),第二个是伟大的审判官,第三个就是少年耶苏。[22]可见少年耶苏就是光明耶苏在人间的化身。帕提亚文书M42可能是光明耶苏与少年耶苏的对话,少年耶苏象征着被束缚的灵魂。光明耶苏鼓励少年为了最后的得救而在这个世界上忍耐下去,少年则哀叹:在琐罗亚斯德、佛陀、耶苏和摩尼降临人间的间隔时代,自己犹如孤儿,深感失落。[23]有一首科普特文赞美诗将少年耶苏与羔羊、珍宝等相提并论,作为被囚禁在物质中的光明分子的象征:“…拴在树上的羔羊,埋藏在地下的珍宝,悬在树木上的耶苏,少年,露水之子,所有树木的汁液,水果的甜蜜。”[24]在汉文《下部赞·赞夷数文》中,被囚禁在肉体中的灵魂也自比为羔羊、谷种等,请求耶苏给予拯救:“我是大圣明羔子,垂泪含啼诉冤屈。卒被豺狼诸猛兽,劫我离善光明牧。降大慈悲乞收采,放入柔濡光明群,得[矛页]秀岳法山林,游行自在常无畏。复是大圣明谷种,被掷稠林荆棘中。降大慈悲乞收采,聚向法场光明窖。”[25]

我们如果把《犹大福音》中的少年耶苏理解为被囚禁在肉体中的神灵,那就不难明白:为什么耶苏会对犹大说:“但是你将胜过他们所有的人。因为你将牺牲那个衣被我的人。”(第56页)直译意为:“那个承载我的人”。这里用了一个科普特文中的希腊文借词ЕΤΡΦΟΡΕΙ   ΜΜΟΕΙ。耶苏指示犹大帮助他牺牲 这个衣被或承载神灵耶苏的肉体(即“那个人”)。在犹大的帮助下,耶苏肉体的死亡被视为囚禁在肉体中的神灵的解脱。[26]因此,在基督教中被视为叛徒的犹大,在《犹大福音》中却胜过耶苏的十二门徒,是唯一能理解耶苏真相的弟子,被委以帮助耶苏解脱的重任。《犹大福音》的结尾是:犹大收下一些钱,把耶苏交给一些犹太教的高级祭司,并无耶苏复活之事。因为耶苏摆脱肉体唯恐不及,何来复活?

摩尼教也把耶苏的受难视为摆脱肉体、解放神灵。吐鲁番出土帕提亚文书M104和M891b是一首哀悼耶苏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诗,其中写道:“高贵的主(耶苏)改变(’zwšt)了他的衣服,以其神力出现在撒旦面前。天动地摇,桑迈尔 (Sammaēl)深藏远遁。”桑迈尔为妖魔。如果耶苏只是日常意义上换了一件衣服,何至於天动地摇,使妖魔深藏远遁?格施威彻(I. Gershevitch)提出,’zwšt 可以解释为“除去”。耶苏除去他的衣服,就是脱去他的肉身,显示出他的真身,从而使魔鬼震惊而深藏远遁。[27]在讲到摩尼时,也把肉体比作衣服。帕提亚文书M5悼念摩尼的遇难,写道:“沙雷瓦月的第四天,星期一,十一点钟,当他(摩尼)站着祈祷时,脱去了肉体的凡衣。”摩尼教科普特文赞美诗集第二部第264首是赞美耶苏的,得救的灵魂以第一人称写道:“我把衣服--这曾伴随我的衰老病躯--抛在地上,我给自己穿上不朽的衣服……”[28]

在诺斯替教神学中,人的灵魂要想得救,要抛弃自己的旧衣服--肉体,穿上不朽的新衣服,就必须获得秘密的知识。在塞特派和摩尼教中,这种秘密知识的使者就是耶苏。

三、灵魂得救

这种使人灵魂得救的知识就是《犹大福音》的主题。这是只有耶苏才拥有,只有犹大才能听闻的秘密知识,其他十二门徒不得与闻。耶苏拥有这种知识,因为他是来自“芭帕罗的永生之国”的,他显然能够随心所欲地前往这个永生之国。在耶苏与门徒进行第一次对话之后,他离开了。次日早晨门徒们想知道,他到哪里去了,干了些什么。耶苏告诉他们:“我到伟大的、神圣的另一代那里去了。”当门徒们询问那一代的情况时,耶苏嘲笑了他们,对他们说:“你们为什么在自己心里去想这强大的、神圣的一代?我实话告诉你们,没有一个出生在这个世界(aeon)上的人会看到那一代,没有任何星球上的一群安琪儿们会统治那一代,没有一个凡人能够与它沟通”。(第36-37页)[29]所谓秘密知识就是关于这个永恒王国、创世记和救世主的知识。

在《犹大福音》中,“诺斯”(gnōsis,知识)这个词出现过两次(第50、54页)。第二次是耶苏向犹大讲述创世记时提到的:“神把知识给予亚当以及与他在一起的人,这样混沌世界和地狱的诸王就不能主宰他们。”在诺斯替教文献中,人类拥有神秘的知识,而这个世界的妄自尊大的统治者(包括《旧约》中的上帝)却没有这种知识。对诺斯替教徒来说,一个人所以得救,就是因为他知道真理--关于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的真理、关于谁是真正的神、特别是关于我们自己的真理。换言之,这种知识主要是自我认识的知识:我们从何而来、我们怎样会来到这里的、我们怎样才能回到我们天上的家乡。这个物质世界不是我们的家乡。我们是被圈禁在这里的,圈禁在这些肉体之中,我们必须知道怎样逃脱。对塞特派和摩尼教的信徒来说,正是耶苏自己从天上带来了这样的秘密知识。他向他的真正追随者揭示了这种真理,正是这种真理才能使他们得到解脱。[30]

摩尼教《下部赞·叹五明文》第二叠中的一些诗句用一连串比喻说明基本教义:“复告善业明兄弟,用心思惟诠妙身,各作勇健智船主,渡此流浪他乡子。此是明尊珍贵宝,咸用身船般出海,勤医被刻苦疮疣,久已悲哀希救护。请各慈悲真实受,随即依数疾还主;贵族流浪已多年,速送本乡安乐处。端正光明具相子,早拔离于贪欲藏;幽深苦海寻珍宝,奔奉涅[般木]清净王。抽拔恶刻出疮痍,洗濯明珠离泥溺。法称所受诸妙供,庄严清净还本主。”[31]这些诗句告诉我们:真正的神是“明尊”,又称“主”、“涅[般木]清净王”、“本主”。我们是光明分子,是“贵族”,是最高神的“珍宝”、“明珠”,就像乘船出海一般来到这个世界上。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像掉进苦海的珍宝、陷入泥溺的明珠、流浪他乡的游子,满目疮痍。只有像勇健智慧的船主一样,才能渡过苦海,回到本乡安乐处。摩尼教把诺斯化为一个神--光明诺斯(The Light-Νους),他是所有宗教的奠基者, 所有先知(包括耶苏)之父。在汉文摩尼教文献中,他被称为“惠明”。[32]“惠”是“慧”的通借字,即诺斯,“明”即光明。汉文《摩尼教残经》主要讲惠明怎样“铨救明性,令得解脱”。[33]

在《犹大福音》中,耶苏告诉犹大,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灵魂得救的:“每一代人的灵魂会死亡。但是,当这些人[即属于天上王国的灵魂]度完这个王国的时间后,精神就离他们而去,他们的身体将死亡,但是他们的灵魂将永生,他们会被拔擢升进。”[34]

摩尼教中的选民就像《犹大福音》中属于永生世代的人一样,灵魂是注定能够得救的。但是,没有出家的平信徒则要视其功德大小,才能决定是否有机会灵魂得救。《导师的克弗来亚》第91章说:如果平信徒举止完美,全心全意献身教会,灵魂就可以得救,不必再陷入生死轮回。[35]这种生死轮回之说,可能是受佛教影响的结果。汉文《下部赞》的“此偈为亡者受供结愿用之”说:“某乙明性,去离肉身,业行不圆,恐沉苦海,唯愿二大光明,五分法身,清净师僧,大慈悲力,救拔彼性,令离轮回刚强之体,及诸地狱镬汤炉炭。唯愿诸佛,哀愍彼性,起大慈悲,与其解脱;自引入于光明世界--本生之处,安乐之境。功德力资,依如上愿。”[36]这里说的是:依靠日月二大光明、气、风、明、水、火等五分法身、摩尼教僧侣、以及各个神的力量,死去的人即使业行不圆,他的“性”(灵魂)也可以得救,入于光明世界,回到本生之处。

结语

由于大量第一手资料的发现,诺斯替教(包括摩尼教)研究是古代宗教史研究中发展最快的领域之一。摩尼教原始资料的发现要比其他诺斯替原始文献的发现早得多。二十世纪初,欧洲考古学家们在敦煌和吐鲁番发现了数量可观的摩尼教文献。除了敦煌发现的三份文献是用汉文写成的之外,在吐鲁番发现的大量断简残篇都是用当时学术界所知甚少的文字(中古波斯文、帕提亚文、粟特文、吐火罗文、回鹘文、巴克特里亚文)写成的。由于吐鲁番的考古发掘主要是由德国学者所进行的,文献也绝大部分运往德国,德国学者在这个领域中独占鳌头。由于大量残篇都是用伊朗语的各种方言所写的,使用了许多琐罗亚斯德教术语,德国学者一般比较侧重琐罗亚斯德教对摩尼教的影响。

英国的闪语(Semitic)语言学家伯基特(F. C. Burkitt)在1925年出版的著 作中则比较强调摩尼教所受的基督教的影响,根据埃弗来姆(Ephraim Syrus,卒 于373年)的著作,指出摩尼教与基督教诺斯替派玛桑(Marcion,约卒于160年)和巴戴桑(Bardaisan,约154-222年)思想的类似之处。他的观点得到了德国学者谢德(H. H. Schaeder)的有力 支持。谢德在1927年出版的著作中广泛利用新柏拉 图主义者里科普里斯的亚历山大(Alexander of Lycopolis,4世纪早期)的反摩尼 教作品,认为摩尼教可谓最广义的古希腊文化的产物,这个希腊文化既包括希腊-罗马大哲学家的思想,也包括犹太教-基督教思想。1929年在埃及麦地纳-马地 (Medinet Madi)发现的七个科普特文摩尼教写本是继敦煌-吐鲁番的发现之后的 又一重大发现。这批文献较多地反映了诺斯替教,特别是瓦伦提努(Valentinus,卒于160年)思想的影响。

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萨弗-索德伯格(T. Säve-Söderbergh)出版专著, 比较研究了摩尼教科普特文赞美诗和曼达派(Mandaeans)赞美诗。曼达派是今天仍存在于伊拉克南部和伊朗边境地区的诺斯替教洗礼派。瑞典学者怀登伦(G. Widengren)相信摩尼教起源于古曼达派,比较侧重摩尼教中的伊朗因素。由于他的《摩尼与摩尼教》一书是麦地纳-马地文书发现后,唯一被译为英语的德语专著,他的观点相当流行。

1970年德国学者亨利茨(A. Henrichs)和科农(L. Koenon)释读和刊布了 希腊文《科隆摩尼抄本》,开辟了摩尼教研究的新领域。这本由摩尼弟子们写的摩尼传记比较清楚地证实了摩尼是在一个犹太-基督教(Jewish-Christian)教派中 抚养长大的,从小受到这方面的思想影响。有的学者着手研究了摩尼教中的犹太因素。[37]本文上述摩尼对塞特启示录的引用就是这种研究的对象之一。

如果说1929年埃及麦地纳-马地的科普特文书的发现为摩尼教研究带来了巨大冲击的话,那么1945年又是在埃及,又是大量科普特文文书的发现为诺斯替教的研究带来了同样巨大的冲击。这一次是在纳格-哈马地(Nag Hammadi)发现了十 三份文书。通过学者们的努力,最新的成果之一是2000年出版的5卷本《科普特文诺斯替教文库》,包括所有文书的科普特文本、英文译本和校注。[38]另一个成果是2004年出版的《诺斯替教圣经》,分门别类收集了包括塞特派、摩尼教在内的47种广义诺斯替教经典。[39]这就为我们对摩尼教与其他诺斯替教派的比较研究提供了丰富的、便于使用的资料。

在埃及麦地纳-马地和纳格-哈马地的重大发现以后,再一次在埃及,在达赫莱(Dakhleh)绿洲(古称喀里斯[Kellis])1991年发现了摩尼教遗物,1996年出版了《喀里斯文献》第一卷。目前那里还在继续进行考古发掘,可能有更多的摩尼教文书出土。今年,学术界又刊布了一份在埃及发现的重要的诺斯替教文献-- 《犹大福音》。本文只是对《犹大福音》与摩尼教教义作一个初步的比较,在前辈学者研究的基础上,用新的证据说明,摩尼当年所处的美索不达米亚的环境,是一个各种诺斯替教派思想风起云涌的大熔炉。摩尼在这些五花八门的思潮中,择其所好,苦思冥想,构建了一套独特的体系,并取得了比其他诺斯替教派更大的成功。我们一方面强调摩尼教体系的内在完整性和独立性,否认它是各种宗教拼凑而成的大杂烩,另一方面,我们也仍然需要及时根据最新资料分析其错综复杂的思想渊源。在这个新文献层出不穷的领域内,应该还有很多研究工作有待人们去完成。

编辑:李锦绣

[1]可以上网查阅照片与预览录像:news.usatoday.com

[2] http://www9.nationalgeographic.com/lostgospel/document.html

[3] The Gospel of Judas, ed. by R. Kasser, M. Meyer, and G. Wurst., Washington, D. C.: National Geographic, 2006.

[4] Irenaeus, Saint, Bishop of Lyons, [Adversus haereses. English] St. Irenaeus of Lyons Against the Heresies, tr. by D. J. Unger, New York, 1992, v.1, pp. 102-103.

[5] Epiphanius, Saint, Bp. of Constantia in Cyprus, The Panarion of Epiphanius of Salamis Book I, Sects 1-46, tr. by F. Williams, Leiden: E. J. Brill, 1987, p. 248-255.

[6] The Gospel of Judas, pp. 83-84, 134, 139, 166-169.

[7] The Gospel of Judas, p. 33; & note. 88; pp. 143-146.

[8]《英藏敦煌文献·汉文佛经以外部分》,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0年-,第4卷,第150、152 页;林悟殊,《摩尼教及其东渐》,台北:素馨出版社,1997年,第302、305页。

[9] Jonas, Hans, The Gnostic Religion: The Message of the Alien God and the Beginnings of Christianity, Boston, Beacon Press, 1963, pp. 236-237; Rudolph, Kurt, Gnosis: The Nature and History of Gnosticism, tr. by R. M. Wilson, San Francisco: Harper & Row, Publishers, 1983, pp. 33-34.

[10] The Gospel of Judas, pp. 34-36, notes 89-106; pp. 146-150. 汉文《摩尼教下部赞》“普启赞文”赞美道:“上启明界常明主,并及宽弘五种大。十二常住宝光王,无数世界诸国土。”这里的十二宝光王与塞特派的十二个爱安类似。

[11] The Gospel of Judas, pp. 22-23, notes 21-22; pp. 140-147.

[12] The Gospel of Judas, pp. 30, note 71; pp. 140-147.

[13] The Gospel of Judas, pp. 37-38, note 111-115; pp. 154-157.沙克勒士在阿拉美语中意为“愚蠢”。

[14]《法国国家图书馆藏敦煌西域文献》,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4年-,第29卷,第86页;林悟殊,《摩尼教及其东渐》,第285-286页。

[15]《敦煌宝藏》,黄永武主编,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1984年,第110卷,第418页;林悟殊,《摩尼教及其东渐》,第268、12-16 页。

[16] The Gospel of Judas, pp. 39, note 118-120; pp. 160-162.左依(Zoe)在希腊文中意为“生命”。在摩尼教的教义中,净风的第三子叫“光明的阿大姆斯(Adamas of Light)”,汉文翻译为“降魔胜使”或“降魔使”。

[17]《敦煌宝藏》,第110卷,第418页;林悟殊,《摩尼教及其东渐》,第268-269 页。Lieu, Samuel N. C., Manichaeism in Central Asia and China, Leiden: Brill, 1998, p. 72.  Van Lindt, Paul, The names of Manichaean mythological figures: a comparative study on terminology in the Coptic sources, Wiesbaden: O. Harrassowitz, 1992, p. 206-207.

[18] Epiphanius, Saint, Bp. of Constantia in Cyprus, The Panarion of Epiphanius of Salamis Book I, Sects 1-46, p. 256, & notes 2-3; p. 258 & notes 12-13;塞特派的著作,可参见:The Gnostic Bible, ed. by W. Barnstone & M. Meyer, Boston & London: Shambhala, 2003, pp. 109-111, 135-238.

[19] The Gospel of Judas, pp. 38, note 116; pp. 158.

[20] Cologne Mani Codex, 50.8-52.7; L. Koenen & C. Römer, Der Kölner Mani-Kodex: Kritische Edition, Opladen: Westdeutscher Verlag, 1988, 32-34; John C. Reeves, Heralds of that Good Realm: Syro-Mesopotamian Gnosis and Jewish Traditions, Leiden: E. J. Brill, 1996, pp. 111-112; Manichaean Texts from the Roman Empire, ed. by I. Gardner & S. N. C. Lieu,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4, p. 55 & note 31.

,并及宽弘五种大。十二常住宝光王,无数世界诸国土。”这里的十二宝光王与塞特派的十二个爱安类似。

[11] The Gospel of Judas, pp. 22-23, notes 21-22; pp. 140-147.

[12] The Gospel of Judas, pp. 30, note 71; pp. 140-147.

[13] The Gospel of Judas, pp. 37-38, note 111-115; pp. 154-157.沙克勒士在阿拉美语中意为“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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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法国国家图书馆藏敦煌西域文献》,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4年-,第29卷,第86页;林悟殊,《摩尼教及其东渐》,第285-286页。

[15]《敦煌宝藏》,黄永武主编,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1984年,第110卷,第418页;林悟殊,《摩尼教及其东渐》,第268、12-16 页。

[16] The Gospel of Judas, pp. 39, note 118-120; pp. 160-162.左依(Zoe)在希腊文中意为“生命”。在摩尼教的教义中,净风的第三子叫“光明的阿大姆斯(Adamas of Light)”,汉文翻译为“降魔胜使”或“降魔使”。

[21] The Gospel of Judas, pp. 20, note 7; Bart D. Ehrman, “Christianity Turned on Its Head: The Alternative Vision of the Gospel of Judas”, in The Gospel of Judas, pp. 107-108.

[22] Kephalaia, ed. H.-J. Polotsky & A. Böhlig, Stuttgart, 1940, 35.27-30; The Kephalaia of the Teacher, tr. by I. Gardner, Leiden: E. J. Brill, 1995, p. 39-40.

[23] F. C. Andreas-W. Henning, Mitteliranische Manichaica aus Chinesisch-Turkestan, III: 878-81; Manichaean Literature, ed. by Jes. P. Asmussen, Delmar: Scholar’s Facsimiles & Reprints, 1975, 110-111.

[24] Ch. R. C. Allberry, A Manichaean Psalm-Book.  Manichaean Manuscripts in the Chester Beatty Collection, Vol. II. Stuttgart, 1938, 155:22-27. I. Gardner, “The Manichaean Account of Jesus and the Passion of the Living Soul”, in Manichaica Selecta, ed. by A. van Tangerloo & S. Giversen, Leuven-Louvian, 1991, pp. 82-84.

[25]《英藏敦煌文献·汉文佛经以外部分》,第4卷,第145 页;林悟殊,《摩尼教及其东渐》,第 291页。

[26] The Gospel of Judas, p. 43, & note 137; pp. 101-102.

[27] F. C. Andreas-W. Henning, Mitteliranische Manichaica aus Chinesisch-Turkestan, III: 881f; Gnosis on the Silk Road: Gnostic Texts from Central Asia, ed. by H.-J. Klimkeit, New York: HarperCollins Publishers, 1993, p. 71, p. 74, notes 15-16; 马小鹤,“摩尼教宗教符号‘妙衣’研究”,《中华文史论丛》,第59辑(1999年),第153-4页。把’zwšt理解为“改变”,在神学上也可以成立,即耶苏把他的旧衣服--肉身改变为新衣服--纯粹的光明。

[28]马小鹤,“摩尼教宗教符号‘妙衣’研究”,《中华文史论丛》,第59辑(1999年),第164 页。

[29] The Gospel of Judas, p. 24, & note 30-31; pp. 108-109.

[30] The Gospel of Judas, p. 41, & note 127-128; pp. 84, 138-9.

[31]《英藏敦煌文献·汉文佛经以外部分》,第4卷,第151 页;林悟殊,《摩尼教及其东渐》,第 304页。参见马小鹤,“摩尼教宗教符号‘明珠’研究--帕提亚文mwrg’ryd(珍珠)考”,《学术集林》,卷十七(2000年),第290-301页;“摩尼教宗教符号‘珍宝’研究--梵文ratna、帕提亚文 rdn、粟特文rtn、回纥文ertini考”,《西域研究》,2000年第二期,第53-60页。

[32] Van Lindt, Paul, The names of Manichaean mythological figures: a comparative study on terminology in the Coptic sources, pp. 154-169; P. Bryder, The Chinese Transformation of Manichaeism. A Study of Chinese Manichaean Terminology, Löberöd: 1985, pp. 114-119.

[33]“明性”又常作“佛性”,即诺斯替教教义中所说的人的灵魂。参见芮传明,“摩尼教‘佛性’探讨”,《中华文史论丛》,第59辑(1999年),第186-216页。

[34] The Gospel of Judas, p. 30, & note 68; pp. 110-112.

[35] Kephalaia, ed. H.-J. Polotsky & A. Böhlig, 228.5-234.23; The Kephalaia of the Teacher, tr. by I. Gardner, 1995, p. 235-241..

[36]《英藏敦煌文献·汉文佛经以外部分》,第4卷,第157 页;林悟殊,《摩尼教及其东渐》,第 315页。

[37] Manichaean Texts from the Roman Empire, ed. by I. Gardner & S. N. C. Lieu, pp. 25-35.

[38] The Coptic Gnostic Library: A Complete Edition of the Nag Hammadi Codices, Leiden: Brill, 2000.

[39] The Gnostic Bible, ed. by W. Barnstone & M. Meyer, Boston & London: Shambhala, 2003.,第4卷,第151 页;林悟殊,《摩尼教及其东渐》,第 304页。参见马小鹤,“摩尼教宗教符号‘明珠’研究--帕提亚文mwrg’ryd(珍珠)考”,《学术集林》,卷十七(2000年),第290-301页;“摩尼教宗教符号‘珍宝’研究--梵文ratna、帕提亚文 rdn、粟特文rtn、回纥文ertini考”,《西域研究》,2000年第二期,第53-60页。

[32] Van Lindt, Paul, The names of Manichaean mythological figures: a comparative study on terminology in the Coptic sources, pp. 154-169; P. Bryder, The Chinese Transformation of Manichaeism. A Study of Chinese Manichaean Terminology, Löberöd: 1985, pp. 114-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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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明性”又常作“佛性”,即诺斯替教教义中所说的人的灵魂。参见芮传明,“摩尼教‘佛性’探讨”,《中华文史论丛》,第59辑(1999年),第186-216页。

[34] The Gospel of Judas, p. 30, & note 68; pp. 110-112.

[35] Kephalaia, ed. H.-J. Polotsky & A. Böhlig, 228.5-234.23; The Kephalaia of the Teacher, tr. by I. Gardner, 1995, p. 235-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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